霓虹把锦城的夜空染得发腻时,江叙的指尖正抵着方向盘上的鎏金纹路。
副驾的酒标在光影里晃,是他下午特意让酒庄送的年份款,此刻却连瓶塞都没开——沈砚之的车就停在前面路口,黑色宾利融在树影里,低调得像怕惊扰谁。
江叙嗤笑一声,推开车门。晚风卷着秋叶擦过脚踝,他径直走到宾利副驾旁,屈指叩了叩车窗。
玻璃缓缓降下,露出沈砚之清隽的侧脸,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,正翻着份文件,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。
“沈总倒是清闲。”江叙把那瓶酒往窗沿一放,瓶身撞得玻璃轻响,“躲在这儿看报表?还是说……在等什么人?”
沈砚之抬眸,目光扫过他,又落回文件上,声音淡得像淬了冰:“江总有事?”
“没事就不能找你?”江叙俯身,手肘撑着窗框,刻意把语调放得轻佻,“毕竟咱们两家可是‘世交’,我不盯着你,谁盯着你?”
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表,表盘在光下闪了闪,“听说你今晚要去赴温家的宴?温家那位小姐——”
“江叙。”沈砚之打断他,指尖捏着文件的边缘微微泛白,“我的事,与你无关。”
“怎么无关?”江叙笑得更张扬,“温家千金配你正合适,门当户对,温老爷子又疼她,你娶了她,沈氏的项目还愁拿不到?倒是你总躲着人家,难不成……”他拖长了音,视线越过沈砚之往车后座瞥,“心里装着别人?”
沈砚之终于合了文件,抬眼时眸色冷得吓人:“让开。”
“不让呢?”江叙往前凑了凑,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衣领,“沈砚之,你说你这人有意思吗?放着温阮那样温顺漂亮的不喜欢,偏要去招惹……”
话没说完,手腕突然被攥住。沈砚之的力道狠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,江叙疼得皱眉,却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戾气,那是平时在商场上从不会露的狠劲。
“江叙,”沈砚之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警告,“别碰她。”
江叙心里咯噔一下。他当然知道沈砚之指的是谁——那个总穿一身白、在画廊里安静得像幅画的女人,叫许清辞。
上次酒会他故意撞了她一下,红酒泼了她半件礼服,沈砚之当时的眼神就跟要杀人似的。
可他偏要惹!
江叙挣开手,掸了掸衣袖,语气带着惯有的挑衅:“碰了又怎样?一个没背景没家世的女人,也配让你护着?”
沈砚之没再说话,只是眼神冷得让江叙后背发毛。
下一秒,宾利突然启动,轮胎碾过地面带起一阵风,差点刮到江叙的裤脚。
他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路口,才慢慢收起脸上的笑,指尖攥得发白——凭什么?凭什么沈砚之什么都有,家世、能力,连喜欢的人都能光明正大地护着?而他呢?
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,是妹妹江念打来的。江叙深吸一口气,接起时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:“喂?”
“哥,你在哪儿?爸妈让你回来吃饭。”江念的声音软软的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。
江叙的心软了软。江念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,也是这个家里唯一能让他觉得温暖的人。
他放缓了语气:“马上就回,有点事耽搁了。”
“是去找沈砚之了吗?”江念轻声问,“哥,你别总跟他对着干了好不好?爸妈说……”
“知道了。”江叙打断她,不想听那些说教,“我这就回去。”
挂了电话,江叙重新上车。
车子驶过繁华的街道,江家别墅的轮廓在夜色里越来越清晰。那是栋欧式风格的老建筑,爬满了常春藤,灯火通明,看着温暖,却总让他觉得像个精致的牢笼。
饭桌上果然气氛凝重。父亲江宏远放下筷子,沉声道:“今天沈氏那边递了合作意向,你怎么直接给拒了?”
江叙扒拉着碗里的饭,没抬头:“那项目利润太低,没意思。”
“没意思?”江宏远拍了下桌子,“江氏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?沈氏肯跟我们合作是给我们面子!你倒好,说拒就拒!”
母亲柳曼连忙打圆场:“老江,你别生气,叙儿也是有自己的想法……”
“他有什么想法?”江宏远指着江叙,“整天就知道跟沈砚之较劲!你以为你斗得过他?沈砚之比你心思缜密一百倍!再这样下去,江家迟早要毁在你手里!”
江叙猛地把碗一放,站起身:“我毁的?当初要不是你们非要跟沈家比,逼我去争那些东西,我会这样?”
“你这孩子!”柳曼急得眼圈发红,“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?为了江家好?”
“为了我好?”江叙笑了,带着点自嘲,“那你们问过我想不想要吗?”
他没再看父母的脸色,转身就往楼上走。
路过客厅时,看见江念站在楼梯口,眼圈红红的看着他。
江叙的心一揪,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哭什么?哥没事。”
“哥,爸妈也是着急……”江念拉着他的手,“沈氏那个项目真的很好,你就……”
“念念,”江叙打断她,语气放软,“哥知道你是为我好,但有些事,不能让。”他不想在妹妹面前说太多阴暗的东西,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,“早点睡吧。”
回到房间,江叙把自己摔进沙发里。落地灯的光昏黄,照得他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。
桌上放着他和江念小时候的照片,那时候他还会笑,眼睛亮晶晶的,抱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妹妹,站在江宏远和柳曼中间,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幸福家庭。
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大概是从沈砚之出现开始!
沈砚之是沈家长子,比他大两岁,从小就样样拔尖,成绩好,懂礼貌,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。
而他呢?永远是“江家那个不如沈砚之的儿子”。父母总拿他们比较,逼他去学沈砚之学的东西,逼他去争沈砚之能拿到的荣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