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月之下,万籁俱寂,唯有破旧渔船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,在赤红如血的海面上犁开一道漆黑的伤痕。
玄盘坐船头,双目紧闭,任凭夹杂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他略显苍白的面颊。
在他体内,一个由七道英灵虚影构成的微缩宇宙正以一种玄奥的韵律缓缓轮转。
麒麟尊者的神火如岩浆般流淌,沿着他受损的经脉运行,修复着战斗留下的暗伤;影骑士的暗影之力则化作最坚固的屏障,守护着他的心神,隔绝那血月带来的精神侵蚀;而时之贤者的虚影双眸紧闭,无穷的数据流在其意识深处奔涌,以超越时代极限的算力,疯狂推演着那个黄金王者——吉尔伽特下一步可能布下的杀局。
陡然间,赫尔墨斯之眼在他脑海中投射出一幅清晰无比的三维海域图。
三个高速移动的红点,正从左右及后方三个方向,形成一个完美的合围阵型,如饥饿的鲨鱼般死死咬住了他的航线。
图像放大,快艇舰身上那熟悉的十字与剑的徽记清晰可见——教会北欧分部,如今已彻底沦为吉尔伽特麾下走狗的傀儡部队。
“想截断我的归路?”玄猛然睁开双眼,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掠过一丝冰冷的讥嘲,“吉尔伽特……你还是那么傲慢。但你似乎忘了,在这片曾名为冬木的海域,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。”
话音未落,他右手一翻,断念之刃已然在握。
他没有挥刀迎敌,而是手臂猛地向下一沉,伴随着“噗”的一声闷响,闪烁着微光的刀锋竟被他毫不犹豫地直直插入了脚下腐朽的甲板,刀柄兀自嗡鸣不休。
这一刺,并非毫无意义的泄愤,而是以刀身为媒介,将他体内那枚原初之核的力量,如同一根无形的探针,精准地刺入了下方深不见底的海床!
刹那间,一股沉睡了数年、几乎已经消散的庞大魔力网络,被这股外来的力量悍然激活。
那是旧冬木市圣杯战争时期留下的地脉残线,是这片土地最原始的记忆与力量。
它们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巨龙,在黑暗的海底开始不安地蠕动。
与此同时,冬木市的另一端,钟楼的残骸之上。
凛怔怔地站在废墟边缘,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泪水,顺着她深黑色的发丝蜿串滑落,滴落在她紧握着红宝石魔杖的手背上。
她的脑海里,反复回响着玄离开前那句平淡却又重如千钧的话语——“宅子的锁我没换。”
为什么不换?是懒得换,还是……在等什么?
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,那枚曾属于玄、如今却寄宿在她体内的赫尔墨斯之眼残片,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,一段尘封的记忆影像未经召唤便自动浮现在她眼前。
画面中,是一个阴暗狭窄的储物间。
年幼的玄蜷缩在角落,瘦小的身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储物间外,客厅壁炉的火光摇曳,映照出远坂时臣那张永远优雅却毫无温度的脸。
他端着红酒杯,用一种评价货物的冷漠口吻对身边的客人说道:“此子资质平庸,魔术回路驳杂不堪,非成才之料,仅可作为樱的替代品,一个承载圣杯碎片的容器罢了。”
容器……
这两个字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,狠狠刺入凛的心脏。
她瞳孔骤然收缩,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原来如此,原来是这样!
她一直以为自己当年赶走的,只是一个天赋不如自己、会夺走父亲关注的“外来者”,一个可有可无的“替代品”。
直到此刻,她才锥心刺骨地明白,自己亲手推开的,是整个家族冰冷阴谋下最无辜的牺牲品!
他所承受的,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!
“如果……如果我能……哪怕只有一次,真正地去懂你……”凛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,渗出的血丝与雨水混在一起,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。
她猛地转身,那双碧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不计后果的决然。
她不再犹豫,不再彷徨,化作一道红色的残影,冲入滂沱的雨幕,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港口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海上,风暴骤起!
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,海浪凭空拔高数米,疯狂地拍打着那三艘武装快艇。
这并非天灾,而是人祸。
玄脚踏甲板,身体以一种奇特的、蕴含着火焰与暗影韵律的节奏微微震动着。
这正是“焰影步”的精髓,此刻被他用来引动刚刚被激活的地脉,强行改变了这片海域的局部气象。
“目标进入五百米范围!”敌方通讯频道里传来紧张的呼喊。
就在此时,为首那艘快艇正下方的海面,突然毫无征兆地鼓起一个巨大的水包!
下一秒,一道直径超过三米、裹挟着滚滚浓烟的炽热岩浆柱,如地狱之矛般冲天而起,以一种绝对无法闪避的角度,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快艇的引擎舱!
轰——!
剧烈的爆炸声中,那艘价值不菲的武装快艇瞬间变成了一团漂浮在海上的巨大火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