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慢慢站起身,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,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。尾尖轻轻扫过刚才宁如玉站过的地方,仿佛还残留着那人身上清冷的气息。“冰山嘛,”他轻声自语,眼尾的绯红越发艳丽,“融化的时候,才更让人期待啊。”深夜的研究所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,宁如玉站在培养舱外,指尖悬在观察记录的电子屏上,迟迟没有落下。玻璃舱内,陈伶已经“睡”了。他侧蜷着身子,雪色的肩背大半露在营养液外,黑色长尾松松地搭在腰侧,尾尖偶尔无意识地轻轻颤动。大概是觉得冷,他微微蹙着眉,眼尾那点天生的绯红在蓝光里晕染开来,竟添了几分脆弱的意味。宁如玉的目光掠过他颤动的睫毛,落在那截线条优美的颈项上——下午体能测试时,陈伶故意在他面前仰起头,露出的就是这样的弧度,带着邀宠般的媚态。可此刻卸下所有防备,那抹脆弱却像细针,轻轻刺了他一下。他抬手,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玻璃,却在最后一刻顿住,转而调出了培养舱的温度参数。屏幕蓝光映在他镜片上,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。“嘀——”参数调整的轻响惊醒了陈伶。他慢悠悠睁开眼,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亮得惊人,像捕食的猫突然盯上了猎物。“宁研究员,”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尾音却依旧缠人,“这么晚还来看我,是想我了吗?”宁如玉收回手,恢复了惯常的冷淡:“例行检查。”陈伶却来了精神,缓缓从营养液里坐起身,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,砸在舱底发出细碎的声响。他故意伸了个懒腰,手臂高举时,腰线绷出流畅的曲线,尾椎骨处的长尾也跟着舒展,在身后划出一道黑色的弧光。“可是我睡不着,”他眨眨眼,眼尾的绯红在昏暗中格外醒目,“研究员能不能陪我说说话?就一会儿。”宁如玉面无表情地调出监测数据:“你的生理指标显示需要休眠。”“可我心里不困呀。”陈伶朝舱壁凑近,鼻尖又一次贴上玻璃,这次他没笑,只是定定地看着宁如玉,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,“魅魔的情绪会影响睡眠的,研究员不知道吗?”他的声音放软了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,像被主人冷落的宠物。宁如玉的喉结动了动,视线落在他湿漉漉的发梢上——那里还沾着营养液的微光,像落了星子。他忽然想起下午陈伶摔在地上时,也是这样湿漉漉地看着他,眼里却藏着狡黠的笑意。可此刻,那双眼睛里没有狡黠,只有一片漾开的水光。“说什么。”宁如玉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,比平时低了几分,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。陈伶明显愣了一下,随即眼底炸开惊喜的光。他连忙凑近了些,几乎要把脸贴在玻璃上:“我想知道,研究员平时除了做实验,还喜欢做什么呀?”“工作。”宁如玉言简意赅。“那多无聊呀。”陈伶撇撇嘴,长尾在身后轻轻一甩,“我以前在外面的时候,会去看人类的烟花,会听酒馆里的歌……那些都比待在这冷冰冰的舱里有意思。”他说起“外面”时,眼里闪着向往的光,尾尖也兴奋地翘了起来,像在描绘一幅鲜活的画。宁如玉沉默地听着,没有打断。“研究员见过烟花吗?”陈伶忽然问,眼睛亮晶晶的,“炸开的时候,整个夜空都是彩色的,比营养液的蓝光好看多了。”宁如玉的记忆里,似乎有过这样的画面,在很久很久以前,被成堆的实验报告和数据覆盖了。他刚要开口,却看见陈伶忽然伸出手,指尖隔着玻璃,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。“等我出去了,”陈伶的声音很轻,像梦呓,“我带你去看好不好?”他的指尖温凉,隔着玻璃仿佛也能传来触感。宁如玉猛地后退半步,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冷硬起来:“安分休眠。”说完,他转身就走,步伐比来时快了些,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,带起一阵风。陈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,才慢慢收回手,指尖还残留着想象中玻璃另一侧的温度。他低头,看着营养液里自己的倒影,眼尾的绯红越来越深。“宁研究员,”他轻声笑了,尾音缠缠绵绵,“你刚才,没有立刻拒绝我哦。”培养舱外的走廊里,宁如玉站在阴影里,抬手按了按眉心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陈伶指尖的触感,带着营养液的湿意,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