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睢点了点头,站起身来,环顾四周,却只见不远处生火做饭的周禄全:“殿下呢?”阿南撇撇嘴,周禄全扬声道:“殿下不知抽了什么疯,大半夜的跑去山上借猎户的马,星夜便去汉阳城中找修车的匠人了,大人且等等,估摸着快回来了。”楚睢点了点头,身体还有些难言的酸痛。赵亭峥在榻上是会让人吃苦头的类型,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。他默默地坐下。果然片刻,一骑马蹄哒哒而至,再一看,马上竟然只有赵亭峥一个人,她风风火火地“吁——”一声,翻身下了马,周禄全疑惑地看了看后面,道:“殿下,车马匠呢?”赵亭峥面无表情:“车马匠跑一趟多收二两银,犯得着吗?起开。”楚睢这才看见她背后的包裹里背着几条木件,赵亭峥快步如风,余光分明看见了楚睢,视而不见地钻到了车底下。半个时辰后,她从马车下钻了出来,拍了拍身上浮尘道:“赶紧吃饭,吃完继续赶路。”一路无话,直到一行人抵达汉阳城内,楚睢一路对着赵亭峥的冷脸,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局促,而张了张嘴,却又不知说什么好。他好像说什么,殿下都会生气。说到底,血蛊始终是横在两人中间的阻隔。楚睢心头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。正在这时,马车猛地一刹,赵亭峥躲闪不及,冷不丁险些冲到楚睢身上去。楚睢眼疾手快地扶住她,面不改色道:“殿下小心。”赵亭峥:“……”赵亭峥怒火冲天地探出头去:“周禄全!”周禄全哭丧着脸:“殿下,前头不知为何堵得严严实实!”她抬头一看,果不其然,熙熙攘攘的人流几乎把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,赵亭峥心生疑惑,于是翻下车去。她在外头观摩片刻,捉了个挤在外面的人问道:“大伙儿为什么都聚在这里?”那人挤得正高兴,冷不丁被一拉,当即有些挂脸,本想回头骂一句,一见赵亭峥这张脸,登时连口气软了许多:“你是外地来的吧?这里有个杏安坊,每月逢四、六便出售一物,名为肥皂,用起来比皂角干净许多,又方便,还有淡淡的花香!”肥皂?什么鬼玩意?赵亭峥皱了皱眉,正打算认命回去换一条街,陡然间想到什么,猛地止住了脚步。片刻,周禄全看见自家主子兴冲冲地回来,嘱咐他:“换一条街走。”便翻身上了马车,他难以置信地举着马鞭,与坐在一旁的阿南大眼瞪小眼。不是,堵车怎么还堵得这么高兴?马车掉头,又继续行驶,赵亭峥坐在马车上,抬着下巴,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两声。“咳咳。”楚睢垂眸,有些出神。“咳咳!”楚睢这才回过神来,他猝然抬起眼睛来,道:“殿下,何事?”赵亭峥把方才加了十两银子插队才买到的肥皂往前一推。“给你的。”铜质的肥皂盒子在半落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,楚睢看着它,并不去动,只是心头微跳:“殿下,这是何物?”赵亭峥道:“民间之物,名为肥皂,用以沐浴浣洗。”静了片刻,楚睢合上书。玉白的手指取过铜质的肥皂盒子来,轻轻打开,只见里面摆着一块油润的蜡状物,嗅起来有淡淡的腊梅香气,他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,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对面的赵亭峥状似不经意般打量着他。她怒火平息,也渐渐地回转过味儿来了,楚睢是要脸皮的人,他看得出来。就像很多人都会犯贱,但大部分人不爱被人喊贱人一样,赵亭峥想,这点口舌之争让给他又何妨?如此一般,她便把自己劝哄过来,饮了一口茶,想:“今日可是我先给他台阶下了,再不要脸的话……”再不要脸了半日,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。而楚睢也并没有很不要脸。接过铜盒子后,他有些意外,又有些松了口气:“臣谢殿下赏赐。”顿了顿,他若有所思道:“此物甚是新奇有趣,殿下可曾见到此物的卖家?”这等新奇事物的店家,想来不会多见。肯开口说话了就好,赵亭峥心头一松,往后一仰,便轻松道:“没见着,好像是什么年轻女子。”闻言,楚睢微微蹙眉:“未曾见到,殿下是如何购得的?”她一笑:“加钱呗,从尾加到头,也不费什么劲。”楚睢这才深深地看着她,郑重道:“殿下大费周章地买一件用不上的物件?”她为了省二两银子的车马费,连修车都是自己来。而十两银子,已经够寻常人家一年的伙食。